【編者按】
2011年至今,我國生育政策已從“雙獨二孩”發展到“全面三孩”。歷經10年嬗變,“讓不讓生”已不再是問題,取而代之的是“想不想生”和“生了怎么養”。
回顧政策歷程,10年間,從2011年的“雙獨二孩”,到2013年的“單獨二孩”,再到2016年實施“全面二孩”,2021年放開“三孩”,這表明政府提高人口生育水平的決心。事實上,生育背后還有諸多復雜的社會因素相互牽扯,“說生就生”并不容易。
基于此,澎湃新聞推出“生育的細節”系列報道,精選國內外新刊發的人口研究,將后人口轉型時期人們的生育決策及行為置于“顯微鏡”下,以人為本,探究細節。
今天,本系列推出第九篇,關注女教師,她們想多生嗎?
由于工作穩定、收入尚可、學歷較高,女教師往往被認為是“宜婚宜育”女性。那么,在“三孩”政策背景下,女教師的生育意愿如何?她們又面臨著哪些壓力?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學者近期發表的一項調查顯示:超三成未婚中小學女教師不想生育;且不論結婚與否,想要三孩的中小學女教師都不超過4%。與之形成明顯差異的是,男教師的整體生育意愿高于女教師。
對于已育女教師家庭的養育現狀,作者分析道,生育多孩加重了女教師的育兒壓力,女教師的工作與生活邊界相對模糊,她們面臨著源于性別與職業的雙重挑戰。
超三成未婚女教師不想生育,想生三孩的僅占1.23%
2019年教育統計數據顯示,女專任教師占專任教師總數的比例居高不下:在學前教育為97.79%,普通小學為70.02%,初中為57.8%,高中為54.73%。由于女教師占比大,且教師隊伍逐漸年輕化,育齡群體比重增加,了解中小學女教師的工作及婚育情況意義凸顯。
那么,“三孩”政策下,女教師生育意愿如何?影響因素有哪些?她們需要哪些配套措施支持?2022年1月刊發于《中華女子學院學報》的《“三孩政策”背景下中小學女教師生活現狀及生育意愿調查》一文,著力回答了上述問題。該文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碩士研究生賈萌萌和該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鄭新蓉。
該研究采取問卷調查法,在中國11個地區發放問卷,包括四川成都、四川涼山、甘肅臨夏、云南、貴州、深圳、青海、新疆、河南、吉林延邊、山東,學段包括小學和中學。調查共計回收2821份答卷,去除無效答卷,女教師的樣本量為1907份,男教師的樣本量為824份。
樣本中,女教師的平均年齡為36.30歲;學歷上,本科超過八成,為80.70%,研究生及以上比例為4.04%;家庭年收入方面,46.83%集中在5—10萬元之間,85.01%在15萬元以下。
受訪女教師中,近八成已婚(78.55%),未婚占16.99%,離異與喪偶為4.46%。
就生育意愿來看,該調查顯示,不論結婚與否,整體女教師愿意生育三孩的人不超過4%;愿意只生一孩的比例最高,為38.96%;其次是二孩,為38.91%。
對于未婚女教師而言,這類群體的平均年齡為26.58歲,呈現出更低的生育意愿,有32.41%的人不想生育;想生一孩的人占比最高,為36.73%;此外,僅有1.23%的人想要三孩。
可見,不論結婚與否,女教師都呈現出極低的三孩生育意愿。
圖1. 整體女教師和未婚女教師生育意愿。論文附圖
形成明顯差異的是,男教師的整體生育意愿高于女教師。
理想生育子女數量上,男教師愿意生育二孩的比例最高,為46.48%,高于女教師7.57個百分點;其次是生育一孩,占比24.63%;再次是不想生育,占比17.60%;最后是生育三孩,雖然在男教師整體意愿中最低,為11.29%,但仍顯著高于女教師的3.36%。可見,男教師生育意愿整體高于女教師。
生育多孩,讓女教師面臨著性別與職業的雙重挑戰
調查數據顯示,生育情況上,受訪女教師生育一孩的比例最高,為53.21%。其次是二孩,為33.18%,未生育的占12.13%,三孩及以上為1.48%。生育三孩及以上的教師中,有69.57%是少數民族女教師,其中又以藏族、回族占比最多。可見,少數民族教師的多孩生育意愿比漢族教師強。
子女照料方面,女教師家庭分為三種情況。在一孩家庭中,以夫妻雙方共同照料為主。二孩家庭中,共同照料比例下降,二孩更多交由共同居住的祖輩照料。三孩家庭中,共同照料比例持續下降,祖輩與母親的育兒負擔則進一步加重。值得注意的是,無論家里有幾個孩子,父親的育兒付出始終是有限的。
圖2. 三孩女教師家庭中孩子的主要照料者(%)。論文附圖
這說明,當孩子數量越多時,祖輩與母親的育兒負擔越重,且孩子母親照料的比例始終高于孩子父親。這反映出生育多孩加重了女教師的育兒壓力,女教師的工作與生活邊界相對模糊,她們面臨著源于性別與職業的雙重挑戰。
研究者分析,對于女教師而言,家庭經濟條件、個人收入是影響生育意愿的關鍵因素,教育、住房及工作強度是影響生育意愿的基本因素。問卷顯示,當收入水平提高、工作量減少、住房壓力降低時,女教師可能會選擇生三孩。
研究者提出,工作量減少是一項值得思考的議題,答卷顯示,超七成的女教師認為“三孩政策”可能使女性在職場上處于更加弱勢的地位。
為緩解工作強度帶來的女教師生育意愿低,研究者建議,可以嘗試建立體系化的、在校際流動的代課教師隊伍,或結合輪崗制度,鼓勵教師在區域(學區、教育集團)內交流,協助承擔孕早晚期與休假女教師的工作。尤其是在小學階段,兼任多科教學的情況較為常見,吸納具有緊缺學科背景的輪崗教師,也可一定程度緩解女教師的工作負擔。
研究者認為,女教師對于“減輕工作量”的呼吁更多是出于對女性沉重育兒負擔的一種無奈回應,根本問題仍在于如何創建性別平等的社會氛圍、工作環境與家庭分工,從而緩解女性的被動處境。
研究者特別呼吁,尊重與體諒教師勞動,反對教師工具化。教師勞動不僅包括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而且含有情感勞動,尤其班主任教師、鄉村教師更是如此。要尊重和體諒教師,明晰教師工作具有復雜性,無法用課時數進行工作量的衡量。應保證教師的合理休息時間,避免教師工具化。
關鍵詞: 少數民族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