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職業經理人小王與公司簽訂了《職業經理人合作協議》,雙方約定,公司聘用小王擔任公司總經理,小王要保障公司資本金百分百的安全,不得從事董事會批準外的業務。不久,公司投資的三百余萬資金虧損殆盡。
2020年2月3日,雙方圍繞虧損情況,通過四個多小時的談判又簽署了一份《合作協議》,約定小王用自己的房屋辦理抵押擔保,公司再追加投入繼續合作,用投資收益彌補損失。之后,小王并沒有依約辦理房屋抵押擔保,公司遂對小王提起訴訟,要求小王按照《合作協議》承擔全部損失。
原告認為:《經理人協議》中,小王承諾公司資金百分之一百安全,所以現在造成了虧損,并且小王也在《合作協議》中認可自己存在過錯,同意承擔責任。因此,應由小王承擔全部損失。
被告辯稱:自己與公司之間是勞動合同關系,應該適用《勞動法》,作為聘用的員工,自己的行為完全是履行正常的工作職責,相關損失也是公司正常經營所導致的,不應該由自己承擔。此外,在與公司簽署《合作協議》時,公司以“今天不簽馬上采取措施”作為要挾,脅迫他簽署,不是自己的真實意愿,且協議內容顯失公平,請求法院判決撤銷《合作協議》。
合議庭結合雙方就公司凈利潤分配的約定,依據公平以及風險收益對等的原則,最終酌定小王對公司的損失按25%承擔責任。
《職業經理人協議》=勞動合同?
司法實踐中,因勞動者造成用人單位損失的,一般只有在勞動者存在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情況下,勞動者才承擔責任。如果嚴格按照勞動者的過錯承擔責任,則會將用人單位的經營風險轉嫁給勞動者,這對弱勢地位的勞動者極不公平。
本案中雙方簽訂的《經理人協議》,除勞動關系所具備的必要內容外,還有利潤分配,以及小王作為總經理身份行使高級管理人員管理職責的相關內容。根據雙方申請的證人陳述來看,小王負責公司主營業務的決策擬定,布置對下屬的工作安排。而本案爭議,也是因小王在履行高級管理人員職責過程中產生,更側重于平等主體之間的關系,而非隸屬關系。所以,本案糾紛應適用民商法律,而非勞動法。
《合作協議》簽訂的過程中公司是否存在脅迫,《合作協議》是否顯失公平?
小王提出撤銷的請求涉及兩個法律內容:一個是脅迫,另一個是顯失公平。根據《民法典》規定,可撤銷的顯失公平行為,需考察顯失公平的原因,也就是說“顯失公平”的結果需因“乘人之危或惡意利用他人弱勢”導致,才可被撤銷。
在庭審過程中,從證據顯示來看,雙方進行了有效的溝通和協商達成了《合作協議》。雖然,公司可能說過“不簽采取措施”的話,但并沒有明確指向給予小王造成什么樣的損害、加害,這種措施也可能就是正當的司法途徑,并不屬于構成要件中的“要挾”。小王所認為的危機和脅迫等感受,主要基于其主觀產生,并非來自于客觀現實。其次,雙方協商的內容也都體現在協議中,當時的形勢并未使小王陷于“危困狀態、缺乏判斷能力”等情境。所以,小王主張存在脅迫、顯失公平的情形,都沒有辦法予以認定。
小王是否應對全部損失承擔責任?
關于是否承擔責任,需要結合雙方合同的約定、法律的規定等角度進行判斷。合議庭在審理過程中查明,在協議簽署過程中,小王雖然有過關于資金安全的保障性承諾,但他一直強調承擔300余萬元的損失是有前提的。他承擔的是“補回來”“扳回來”的“責任”,而不是向公司賠償300余萬元。《合作協議》整體上約定了以小王先提供房屋擔保,公司再追加投入繼續合作,用投資收益彌補損失。
協議雖然是不可撤銷的,但是雙方簽訂《合作協議》后,并未最終實際履行。并且,雙方對于未履行《合作協議》的后果,也沒有進行約定,所以公司以《合作協議》要求小王承擔全部300余萬元的損失,沒有相應的依據,只能根據《經理人協議》中約定的權利義務和違約責任來明確小王是否應承擔責任。
從情理上來說,公司聘用小王作為高級管理人員,在任命過程中,作出“保證資金百分之百安全”的承諾,并記載在《經理人協議》中,是小王盡高級管理人員的勤勉義務的承諾,并非雙方對造成損失責任承擔的約定。小王承擔的責任,還是應根據小王在具體操作中的違約行為來決定。事實上,小王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確實存在部分期貨產品在購買和虧損時沒有及時告知公司的違約情況,影響了公司進一步的投資決策。所以,小王對于損失應當承擔相應責任。
如何確定職業經理人承擔責任的比例?
在本案的最終責任承擔的分配上,合議庭重點考慮了基以下方面的內容:
1.從市場總體行情看,小王從事的期貨操作業務本身就屬于高風險投資。而300余萬元損失發生期間,正值鐵礦石產品期貨市場價格走勢下降期間,因此市場的整體走勢是造成損失的主要原因,對于這樣的經營行為,公司應該承擔市場固有風險造成的損失。
2.公司管理行為本身看,本案中,公司在合同履行過程中對小王也存在著放任和疏于監管,這也是造成自身損失的原因之一。因此,虧損的發生屬于多因一果,并非全部損失均由小王的違約造成。
綜上,法院在綜合市場的整體情況、公司的管理行為以及小王的操作業務及實際損失等情況的基礎上,綜合判定由公司承擔損失的75%,由小王承擔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