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又一起實控人操縱市場案例曝光。已經離開ST凱瑞(002072.SZ)實控人位置3年的吳聯模再次回到公眾視野。不久前，證監會披露的文件將其操縱市場的全過程曝光，其動用資金之規模、調動資金之途徑、操縱市場之方式，均刷新了人們對上市公司實控人這個群體的認知。
值得思考的是，吳聯模的操縱行為獲得了A股“著名”人物鮮言的傾力幫助，后者不僅提供借款高達12.5億元，而且出借一大批證券賬戶。
借玩家鮮言隱形
據證監會查實，2014年8月至2015年6月，吳聯模向鮮言借款12.5億元。
吳聯模，生于1972年，家住浙江杭州。ST凱瑞過往的權益變動報告書顯示，在登上A股舞臺之前，他做的主要生意是房地產與煤炭。2011年，上市公司ST德棉積重難返，扭虧無望，急需引入新的股東盤活這筆證券資產，于是其國資背景的控股股東——山東德棉集團有限公司與吳聯模名下的企業簽署資產置換協議。吳聯模一躍成為這家上市公司的新實際控制人，而ST德棉這家傳統的紡織企業也開始轉入煤炭、租賃、互聯網、金融等多種領域。
2012年1月12日至2017年3月24日，吳聯模擔任這家上市公司董事長長達5年，其操縱市場的行為則發生于2014年8月至2015年6月。這一時間段，A股正狂飆突進，一片沸騰，指數不斷向股災前的最高點邁進。
據證監會查實，2014年8月至2015年6月，吳聯模向鮮言借款12.5億元。這些資金沒有直接進入吳聯模的銀行賬戶或證券賬戶，而是全部進入鮮言實際控制的12個信托產品和1個自然人賬戶下掛的子賬戶(簡稱HOMS子賬戶，主要適用于配資平臺，股災前盛行，股災后被限制使用)。這些子賬戶多達33個。然后，鮮言再將這33個子賬戶借給吳聯模使用。
除出借上述一大批賬戶外，鮮言還將本人和他哥哥的兩個私人賬戶出借給吳聯模使用。而這兩個私人賬戶是為了保證上述信托產品下的股票倉位銜接有序，其變化不至于引起市場關注。
鮮言目前正在服刑。2019年9月17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鮮言有期徒刑5年、處罰金1180萬元，追繳違法所得，原因是“被告人鮮某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操縱證券市場案”。
在鮮言被司法機關關注之前，2017年3月30日，證監會對他開出罰單34.7億元，這是截至當時，A股史上最大一筆罰單。據當日證監會披露，鮮言被罰的主要原因是在2014年1月17日至2015年6月12日期間，他集中資金優勢、持股優勢、信息優勢，通過其實際控制的賬戶操縱上市公司多倫股份(600696.SH，現更名為ST巖石)股價。操縱股價之時，鮮言為多倫股份的實際控制人。
證監會對鮮言開出這筆罰單的兩個月前，鮮言在實際擔任ST慧球(600556.SH，現更名為天下秀)實際控制人期間，自任這家上市公司的證券事務代表，并于2017年1月3日向市場公開披露了1001項議案，其內容荒誕惡搞，成為當天資本市場最大的娛樂新聞。經后來監管層查實，鮮言此舉并非為挑戰監管層而是為阻止即將召開的股東大會。這意味著表面的鬧劇其實質依然是權力斗爭的一部分。
兩人行為的時間線亦表明，鮮言支持吳聯模操縱市場之時，其本人也正在操縱自家上市公司股價。
吳聯模操縱市場在資金上，除向鮮言借入12.5億元，還向上海一家金融公司融資2.24億元。在隱藏賬戶真實性上，這一次吳聯模幾乎用到了相同的方法。上述公司以其員工名義設立一個新公司，再以新公司的名義開設賬戶，資金進入這個新賬戶，由吳聯模實際控制。
利好消息配合自買自賣導演火爆成交量
2014年9月30日至2015年3月25日，僅僅半年之內，ST凱瑞就披露了6起收購或設立投資。
證監會的調查顯示，吳聯模主要的建倉時間在2014年8月5日至9月29日期間。在這39個交易日中，吳聯模通過上述賬戶組，動用超過1億元資金密集買入，為不引人注意，這期間也有不少賣出行為，涉及資金不足2000萬元。
建倉之后，吳聯模開始為股價造勢。由于他不僅是上市公司ST凱瑞的實際控制人，而且也擔任董事長，對上市公司重大交易、經營全面掌控。
2014年9月30日至2015年3月25日，僅僅半年之內，ST凱瑞就披露了6起收購或設立投資：
收購北京和合永興科技有限公司100%股權;
參與設立深圳中漁基金;
對外設立凱瑞德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收購中悅科技有限公司10%股權;
收購北京華夏百信科技有限公司10%股權;
收購北京百寶彩(北京)信息技術等。
吳聯模投資方向與當時市場的流行熱點相當一致，如彩票行業、金融行業、私募股權基金加上市戰略等。
對這些收購或設立投資追蹤發現，它們要么因沒有付股權轉讓款而終止交易，要么沒有開展任何經營業務，少數在經營的項目與信息披露內容完全不一致。
股價漲跌既是過去的總結，更是未來的預期。盡管上述6個項目最終無結果，被證監會后來認定為“信息披露不真實、不準確、不完整、不及時等”，但它們自被推向市場之始，就被作為上市公司未來行為路線的藍圖，被描述成潛力無限，吸引了一大批投資者。
真相大白之前，在這些利好消息的連續刺激下，一批又一批投資者買入股票，使其股價輪番上漲。
僅有消息的刺激還不夠，為營造一個美麗的K線圖，以“眼見為實”將投資者吸引來并留住，吳聯模通過自買自賣的方式，自導自演成交量一片繁忙景象。
2014年9月30日至2015年3月25日，在這84個交易日期間，吳聯模利用賬戶組在37個交易日連續買賣“凱瑞德”(記者注：ST凱瑞的曾用名)，買入金額近2億元，賣出金額近3億元。其中，有9個交易日，他的賬戶組買入成交量排名市場第一;有7個交易日，他的賣出成交量排名市場第一。
2014年11月3日尤其特別，吳聯模控制的賬戶組買入“凱瑞德”611200股，賣出“凱瑞德”1788100股。當日賬戶組買入成交量、賣出成交量均排名市場第一，且賬戶組買入申報與賣出申報之間相互成交424500股，占賬戶組買入成交量的七成，占賬戶組賣出成交量的兩成有余。
2014年12月4日類似的神話又演了一遍，賬戶組買入“凱瑞德”578800股，賣出“凱瑞德”804599股。當日賬戶組買入成交量市場排名第一，賣出成交量市場排名第三。這一天，賬戶組買入申報與賣出申報之間相互成交349536股，占賬戶組買入成交量的六成，占賬戶組賣出成交量的四成有余，占當日該股市場成交量的3%。
其余多個交易日，吳聯模實際控制的賬戶組買入申報與賣出申報之間也存在相互成交情況。
借道大宗交易減持悄悄獲利
吳聯模利用大宗交易市場，在大宗交易買家中埋伏承接倉位，然后借道二級市場賣出。
盡管2014年至2015年ST凱瑞經營惡化，但在上述消息與動作的持續刺激中，股價從操縱之初不足8元位置，漲至24元以上位置(2015年6月)，這期間股價峰值高達43.5元。
在一片熱鬧聲中，2015年3月中旬，吳聯模的賬戶組在不足3個月內密集減持近1000萬股，其減持規模占上市公司總股份比重遠遠超過5%,但吳聯模從未向市場披露過。
此外，為了獲得比市場成交均價更高的賣出價，吳聯模在賣出期間，利用多種方式影響成交價。在利好消息聲中出貨自不必說。吳聯模利用大宗交易市場，在大宗交易買家中埋伏承接倉位，然后借道二級市場賣出。
而在二級市場賣出過程中，吳聯模利用賬戶組開始自買自賣，拉抬買入申報和賣出申報價格，吸引投資者跟風，精準在價高時段密集出貨。
僅以2015年6月18日這一天的交易為例。當日吳聯模通過賬戶組買入“凱瑞德”3989933股，賣出7132899股，賬戶組買入申報與賣出申報之間相互成交3464986股，占當日該股市場成交量的14.33%。同時，當日下午開盤后4分鐘至13分鐘內，賬戶組申報買入“凱瑞德”2400000股，成交2215500股，成交金額70705436元。賬戶組買入申報價格高于前一筆市場成交價的申報數量為2000000股。在不到10分鐘內，將申報價格由31.15元逐漸抬高至33.65元，而此前“凱瑞德”市場成交價僅為31.18元。其間，賬戶組申報賣出2200000股，申報賣出價格介于31.15元至33.65元之間，成交2170500股。
半年之內，通過這一波布局與操作，吳聯模利用自己的資金、倉位、消息控制等優勢成功圈入不少投資者，在圍獵中獲利超過8500萬元。
吳聯模與鮮言操縱股價的線索終于被監管層掌握，繼鮮言之后，吳聯模在今年8月底迎來證監會的最終處罰：罰沒5.1億元，終身市場禁入。
值得思考的是，吳聯模早在進入上市公司之始就存在明顯違規行為，如關聯公司與上市公司子公司共用財務辦公室、工作人員以及辦公電腦。在這之后，吳聯模多次因各種問題被監管層處罰。
在這個操縱市場案后，吳聯模的公司也陷入債務危機。據最新公布的2020年中報數據，他名下的企業、當前上市公司第一大股東——浙江第五季實業有限公司，已被法院裁定破產清算，上市公司也陷入混亂中，至今仍在掙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