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近日傳遍印度的視頻一開始,可以看到一群武裝警察聚在一起,其中有警察在舉槍瞄準,還可以聽到槍聲。
然后鏡頭一轉,兩名警察與一個背著相機的人從遠處落荒而逃,追趕他們的是一名穿著短褲背心的農民,手里拿著一根竹棍。
這里,提醒大家注意一下這個背著相機的人。當地媒體后來的介紹說,他是當地政府的攝影師比喬伊·庫馬爾·巴尼亞。只是當時誰也沒料到他竟然成為視頻的主角,因為他接下來的行為瘋狂到令人發指。
比喬伊?庫馬爾?巴尼亞
農民逐漸接近警察,槍聲響起,警察揮舞著棍棒、拿著盾牌一擁而上,現場一片混亂。等警察散開,農民已經倒地,不知是已經死去,還是只是昏迷。
就在這時,巴尼亞——前面逃跑得飛快的那個攝影師,跳了出來,跑到倒地的農民前,飛起一躍,重重地踩在農民的身體,然后就是一連串瘋狂的跪壓、肘擊、拳打……直到他被旁邊的印度警察拉開。這期間,該農民一動也不動。
鏡頭拉近,聚焦農民,他的腹部和腿上都流著血。然而,等待他的仍然不是悲憫和救治。
那個攝影師又從畫面之外跳了出來,又是飛起一跳,猛地踩在農民的身體上,力度太大了,以至摔倒在地上。攝影師并沒有罷手,回過頭來對著農民又是狠狠一拳,卻又打了個趔趄,半跪倒在地上。
在印度社交媒體上流傳的漫畫。
絕大多數看過視頻的人都會在震驚之余產生疑問:這個攝影師為何會對一個已經死去或垂死的人施加如此無端的暴力?哪來的那么大仇恨?
根據印度媒體后來的報道,這是一起強拆引發生血案。
被害的農民叫梅納爾·哈克,33歲。在他在于9月23日被打死的幾個小時前,他所在村莊的居民——主要是孟加拉裔穆斯林,都收到了地方政府的驅逐通知。他們要被迫離開自己已經生活了幾十年的家園。
印度官方并沒有給出沖突發生的具體起因。后來有一份報告稱,哈克在看到武裝警察用警棍毆打一名年輕女孩后,試圖用竹棍保護這名女孩。他趕跑了警察,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他揮動竹棍時,一名警察用 AK-47 步槍擊中了他的腹部。
被打死的印度農民使用的“武器”
哈克的母親在臨時避難所里痛哭。
顯然,哈克和那個攝影師之間并沒有私仇。即使兩人當天因驅逐行動發生肢體沖突,一般人也不會因此而瘋狂到那種地步。
真正的原因可能要從印度教民族主義的煽動中尋找。
長期以來,阿薩姆邦一直有大量人口從其他地方涌入,使它成為印度民族、宗教成分最復雜的邦之一。有統計顯示,穆斯林占該邦人口的34%,是印度穆斯林人口占比第二高的地區,僅次于克什米爾地區。
近些年,該邦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者一再宣稱,穆斯林人口的生育率比印度教徒的高,可能對該邦構成重大威脅。
在這樣氛圍之中,孟加拉裔穆斯林成為被攻擊的對象。特別是2016年,印度教民族主義色彩濃厚的人民黨在該邦執政之后,政府的宣傳中,這些人成了來自孟加拉國的非法移民,威脅當地土著的是擅自占地者。
2019年12月,印度通過飽受爭議的《公民身份法》修正案。根據該修正案,2014年12月31日前因“宗教迫害”進入印度的來自巴基斯坦、孟加拉國、阿富汗三國并信奉6種宗教的非法移民,可以被印度政府授予公民身份,但唯獨排除了穆斯林。
“攝影師巴尼亞的罪行不是孤立的犯罪,也不是孤立的仇恨,是阿薩姆邦幾十年的政治氛圍導致了這一事件的發生”,印度“scroll”網站的評論說,該邦政府以捍衛土著利益的名義,癡迷于追捕所謂的外國人,使得孟加拉裔農民被打上了“滲透者”的烙印。
隨著民族主義的傳播,相關言論變得更加惡毒:在 2019 年大選前幾個月,印度聯邦內政部長阿米特?沙阿將來自孟加拉國的移民描述為“白蟻”。
就在哈克被殺幾天后,阿薩姆邦首席部長薩爾瑪10月7日告訴媒體,一定會堅決地執行清除行動,把阿薩姆邦從“陰謀家”手中解放出來。他聲稱,非法定居者有一個“藍圖”,計劃在幾十年后通過成為阿薩姆邦某些選區的多數,來奪取政府的控制權。
薩爾瑪所說的“陰謀”指的是穆斯林通過高生育率改變當地人口結構的可能性,“陰謀家”自然指的是那些多生孩子的穆斯林。
在印度教民族主義的煽動下,處于少數的穆斯林成為他們宣泄情緒的對象。這個叫哈克的農民不幸成了犧牲品。
“在那時,哈克,他是一個國家的敵人。他是印度教統治者想要消滅的穆斯林。他是神圣的印度教土地的可悲入侵者、印度教寺廟的侵占者。”印度“鐵絲網”網站的一則評論這樣說:“簡而言之,哈克是許多印度教徒的多個維度上敵人,是無數仇恨的縮影。”
那個叫巴尼亞的攝影師更像是被煽動起來的一個瘋子,他的殘暴宣泄出來的不是對一個人私仇,而是種族主義者常有的欺壓弱小。
整個事件中,這個攝影師暴露出這類人卑劣的品性:從最初逃跑得飛快的懦弱,到人多勢眾之后突然發作的兇殘,再到瘋狂之下實際上的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