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身型精瘦的人,身高不到1.6米,體重不到80斤。每天,他總是小跑著穿梭在場鎮上的每一條大街小巷,笑瞇瞇地給熟識的居民打招呼;對方也會笑著叫他一聲“龔鎖長”。
修鎖開鎖是父輩傳的手藝,從十八九歲開始修鎖開鎖以來,他總是免費給大家修鎖開鎖。起初,大家覺得他是一個“怪人”,慢慢地,大家都伸出大拇指,喊他“活雷鋒”。
不論是天晴下雨,還是半夜三更,他絕對隨叫隨到,經常倒貼車船費給人免費修鎖開鎖,誰要是拿錢給他,他會留下一句話“你硬是要給我,那我下回不給你修了”,然后小跑著離開。
17日中午11時30分許,“轟”的一聲響,打破了富順縣趙化鎮的寧靜。鎮上修鎖匠龔聯彬在為居民胡某開門鎖過程中從10余米高的樓頂意外墜下,經搶救無效死亡。事發后,當地居民超過500人自發前往悼念,場鎮兩個社區聯名于當天下午發布倡議書,為龔聯彬募捐,用以幫扶其80多歲的母親和正在讀大學四年級的兒子。截至20日下午5時許,兩個社區已收到捐款合計3萬余元;捐款倡議將持續7天。
據了解,趙化鎮場鎮上有常住人口1萬余人,幾乎所有人都認識龔聯彬,每次碰見他,都會叫他“活雷鋒”或者“龔鎖長”。因為,龔聯彬憑借其修鎖開鎖的手藝,堅持30多年為當地群眾免費修鎖開鎖。
19日中午12時許,成都商報記者來到富順縣趙化鎮。趙化鎮,位于富順縣南部,沿河岸而建。這里是“戊戌六君子”之一劉光第先生的故鄉,也是自古以來自貢“東大道下川路”運鹽的重要驛站和水碼頭,是中國歷史文化名鎮之一。
冬日的暖陽照進古鎮的每一條街巷,飯后的人們各自忙活著各自的事情,空閑的則愜意地走到屋外享受陽光。每到一處,聽到最多的議論便是“龔鎖長”、“活雷鋒”、“龔四兒”。
來到培村社區,社區書記楊靜、主任熊益以及另外一位工作人員正在忙著清點募捐箱里的鈔票。“這些都是居民伙自發捐的錢,還有很多外地的,用微信紅包發給我。”社區書記楊靜介紹,群眾們議論的“龔鎖長”、“活雷鋒”、“龔四兒”,正是社區低保戶龔聯彬。17日中午11時30分許,53歲的龔聯彬在為居民胡某開門鎖的過程中意外墜樓身亡。這位趙化鎮群眾公認的好人意外離世,成了場鎮上最大的話題。
據趙化派出所調查結果顯示,事發當時,龔聯彬在一棟四層樓高的居民房樓頂位置,他就近找來一根不及小指母粗的繩子,一頭栓在樓頂木梯上,一頭系在自己腰上,試圖從樓頂順著外墻下4樓,然后從窗戶進屋開鎖。就在龔聯彬下降過程中,繩子中間部位斷裂,他墜落到一樓地面,經當地衛生院醫生搶救,后確認死亡。
在事發現場,水泥地面上還能依稀看見血跡。社區主任熊益回憶,他接到居民電話后,大約在11點50趕到了這里,只見龔聯彬趴在地上,沒有動靜,頭部位置流出一大攤血。鎮衛生院的醫護人員趕到后將其帶回醫院搶救。
熊益說,很多群眾自發地趕到衛生院,等候在院子里,希望龔聯彬還能活著。可惜的是,經搶救無效,龔聯彬被確認死亡,“就在搶救的一兩個小時里,僅僅是我看到,至少超過500人到衛生院來關心慰問。”
熊益告訴成都商報記者,群眾都是自發前來的,因為龔聯彬是大家公認的好人,在惋惜的同時希望能幫點忙。當天下午5時左右,應多數群眾要求,由趙化鎮花園口、培村兩個社區聯合發布倡議書,號召大家為龔聯彬募捐,用以幫扶其80多歲的母親和正在成都大學讀大四的兒子。
倡議書發出后,不僅在場鎮上進行了張貼,還在微信群、當地論壇上快速轉發。據不完全統計,除自行前往龔聯彬家悼念捐款的群眾外,截至12月20日下午5時許,兩個社區收到現金和微信轉賬共計3萬余元。捐款活動預計將持續7天,最后由社區統計公布后交由龔聯彬家屬。
楊靜說,在深圳的趙化老鄉群、在重慶的趙化人都捐了款;相鄰的飛龍鎮、安溪鎮,也有群眾趕到社區來募捐,且都不留名字。為龔聯彬募捐的人里,有認識他的,也有只聽過他名字的,還有些不認識。
龔聯彬,現年53歲,家里排行老四。上世紀90年代,龔聯彬的父母是當地鎖廠職工。成年后,龔聯彬進入鎖廠工作,跟父親學手藝。工作不久,鎖廠倒閉,父親在場鎮上擺了個小攤,專門開鎖、修鎖、配鑰匙、修傘、修筆。
培村社區主任熊益介紹,龔聯彬是個身型精瘦的人,身高不到1.6米,體重不到80斤。大約在龔聯彬十八九歲、學會手藝的時候起,他總是免費給人修鎖、開鎖,誰給他錢他就不高興。
家里人問他為什么不收錢?他回答:都是小事情,幫幫忙而已,五角一元的,收來干啥子。
其他人問他為什么不收錢?他總是笑著說:國家給了我低保的,我收你們的錢干啥子。
起初,大家覺得他是一個“怪人”;慢慢地,大家都伸出大拇指,喊他“活雷鋒”。龔聯彬修鎖不但不收錢,就連到鄰近鄉鎮給人修鎖,他還倒貼車船費,而且絕對不會留下來吃飯。有時候,為了節約錢,顧客說開車送他回家,他會笑著說“出門就坐車,不麻煩了”,其實,多數時候他都步行回家。
2012年的一天,龔聯彬接到熊益帶話,到當地某機關單位開鎖,對方準備支付40元開鎖費給龔聯彬,可他死活不要,只好委托熊益硬塞給了他。結果,當天下午,龔聯彬冒著大雨,跑去把錢退了,還留下一句話:“你要是再給我錢,以后就不要找我開鎖了”。這事讓熊益至今仍記憶猶新。
龔聯彬住在趙化鎮正街36附2號,穿過一條約半米寬的通道,步行30多米就到了。通道一側堆放著廢舊紙箱紙殼,一間廢棄房屋內更是堆了很多。這些都是龔聯彬平日撿來的,準備賣錢。
房子面積不到30平米,一字排開4間房,就龔聯彬和母親二人居住。龔聯彬的臥室狹小而雜亂,四處可見堆砌在一起的紙箱,里面放著他的衣物。
只穿舊衣服,給他買新的,他不要。”嫂子熊光榮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弟弟對物質生活沒有任何要求,吃飯也是從來沒有規律,有時吃兩頓、有時吃一頓,時間都是在下午兩三點,或者晚上十一二點,填飽肚子就行。龔聯彬不抽煙不喝酒,從來不買東西,要是讓他拿10元錢出來,還得回家湊,而且肯定是一堆零錢,五角一元面值湊起來的。
熊光榮說,從小到大,弟弟一直隨父母生活,父親去世以后,家里剩下他和母親。如果弟弟憑修鎖技術,每天掙一兩百塊錢是比較輕松的事情,可他偏偏不收錢,至今還是社區的低保戶。
龔聯彬沒有手機,誰要找他修鎖,要么上門來找,要么給鄰居帶話。不管是誰,他絕對隨叫隨到,即便在吃飯,他會立馬放下碗筷出門;對方叫他吃完再去,他都不答應。天晴下雨、三更半夜,龔聯彬都會應邀去修鎖。他總是說:別人進不了屋,肯定很著急。
在龔聯彬靈堂,陸陸續續都有居民前來悼念,追憶他平凡的人生。成都商報記者隨即采訪的20余位群眾,每一位都稱贊龔聯彬是好人,是鎮上的“活雷鋒”,也有很多人親切地喊他“龔鎖長”。
鎮上居民李強說,在鎮上生活這么多年,大部分家里都遇到過門鎖住打不開、門鎖壞掉的情況,都是找龔聯彬。大家樂意找龔聯彬,不是因為可以免費修鎖,而是因為他的手藝好,做事細心。
“雖然曉得他不收錢,但大家每次還是要硬塞錢給他,(他)始終不要。”居民劉華稱,偶爾遇到推不掉的,龔聯彬才勉強收下,也就一兩元錢,不會超過5元。臨走時,龔聯彬還會告訴對方,以后不要找我修鎖了,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龔聯彬修鎖不收錢是名聲在外,他不僅對趙化鎮居民免費,對周邊飛龍、安溪、萬壽等鄉鎮的居民也是如此,修鎖開鎖免費不說,還要倒貼兩三元的車船費。
熊益告訴成都商報記者,龔聯彬喜歡走路,他走路的姿態,一眼就能認出他——瘦小的身材、右肩挎個裝工具的口袋,弓著背,一路小跑,這是趕著去修鎖;放慢了步子,笑瞇瞇地給碰見的任何人都打招呼或拉家常,那是暫時沒事干。
熊益說,龔聯彬是個熱心腸,太熱心腸了。每天,他都在外奔忙,不是免費幫人修鎖開鎖,就是傍晚時候鄰里收攤、打掃門店前衛生,甚至有時晚上八九點,他還提來掃把掃大街。
龔聯彬最愛干的事情是撿廢舊紙箱紙殼賣錢。為此,許多群眾家里但凡有廢舊紙箱紙殼,都給龔聯彬留著,遇見他時,便叫他拿走。有時候,龔聯彬給人修了鎖不收錢,見到別人家里有廢舊紙殼,他便會要求用紙殼抵賬。
龔聯彬的收入只有三項:一是低保,每月約380元;二是殘疾補助,每月約50元;三是賣廢舊紙殼,每月只有幾十元。
兒子龔俊友的記憶里,父親話不多,但總是微笑著,“我知道他很愛我,但是不會表達。”龔俊友說,在他12歲的時候,父母離異,他跟母親生活。后來,初中、高中期間,母親外出打工,除了學校,便是爺爺奶奶家。
雖然父親是智障2級,但家人們認為他并沒有病,只是反應慢。
由于家庭經濟條件差,龔俊友多年來的學費主要是母親供給和愛心人士捐助,生活費方面,他勤工儉學自己掙。在大學期間,龔俊友送過快遞、送過外賣,還當過服務員。“只要自己能做到的,就不麻煩別人”。
在龔俊友的身上,社區書記楊靜也看到了龔聯彬的影子。她稱,2016年冬季,社區舉行愛心幫扶活動,本來給龔俊友準備了3000元錢幫扶金,但他拒絕收下。他的理由是,已經得到了某部門2000元愛心幫扶金,這3000元留給比他更有需要的人。
趙化鎮黨委副書記張文彬接受成都商報記者采訪時介紹,事情發生后,鎮政府積極協調社區,協助龔聯彬家人做好善后事宜,并妥善處理好相關補償問題。目前,請龔聯彬到家里開鎖的居民胡某,已前期支付1.5萬元費用,后續補償待雙方進一步協商。
張文彬坦言,龔聯彬確實是趙化鎮以及周邊鄉鎮上有口皆碑的好人,他免費為居民修鎖開鎖,默默無聞奉獻的精神難能可貴。18日上午,鎮政府在會議完畢后,專門組織了捐款活動,60余名參會的政府機關事業單位人員,為其捐款3000余元,現已交社區待轉交其家人。